第16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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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渺遠一邊想這沒什麽，一邊卻並沒有回應他的擁抱。周培青覺察到他的冷淡，以為他是不喜歡自己這樣的親密接觸，抱了一秒就放開，有點尷尬地抿了抿嘴巴，說：“下回……如果我做了什麽你不喜歡的事，請一定告訴我。”
商渺遠敏感的覺察到他是指剛剛兩人擁抱的事，立刻說：“你沒有做過我不喜歡的事。”
周培青說：“不要說這種客套話。”又說，“我希望我們兩個是可以長久相處的關系。”
商渺遠忍不住問：“你為什麽會同意跟一個你一眼都沒有見過的人繼續婚姻呢？”他其實更想問，只是為了平息外界對元帥府的猜測嗎？可話到嘴邊他換了種說法，“其實我跟餘夫人已經約定了一年以後再離開周家，到時候，我們分開就不會顯得那麽突兀了，聽說……你是有自己喜歡的人的，所以你真的不必這樣勉強自己。你只需要把我當成周家的一個住客就好了……”不用再繼續這些奇奇怪怪的事，如果兩人將來真的發展出感情，等到分別的那一天他該如何自處？
周培青給他說得有點尷尬，將這些話在心裏翻譯了一遍，自動理解為商渺遠對他並沒有太多想要深度交流的好感，起碼不足以讓兩人繼續婚姻，況且，之後大家要同住一個屋檐下，他總這樣自作多情地動手動腳，難保不會讓人誤解為性騷擾，之前商渺遠種種臉紅心跳的表現很可能不是心動，而是應激反應罷了。
商渺遠見他沒有說話，怕是自己的語氣和說話內容有什麽問題，說：“對不起，我不大會說話，我的意思是……”
周培青說：“我懂了。”
商渺遠見他這樣說，就止住了話頭，面含不安的多看了他兩眼，說：“那我去休息了，你也……晚安。”
周培青嗯了一聲，臉上擠出個得體的微笑，回：“晚安。”
商渺遠躺在床上想，總感覺周培青一定是誤會了什麽，可他就是抓不住這個誤會的點在哪裏。
過了一會兒，他聽見周培青在外面開門關門的聲音，應該是洗了澡，又回到書房去了。他想到這裏，內心不禁愧疚，剛剛應該堅持一點，讓周培青住到他的房間來的，書房實在太簡陋了。
商渺遠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，將耳朵附在門上仔細聽了聽，外面已經沒有動靜了。他又將門打開一條縫，發現周培青已經關了客廳的燈，書房的門也是關著的。商渺遠輕輕嘆了口氣，不知道該怎麽辦，只好重新躺回床上去。
翌日清晨，周培青起得很早，早到商渺遠醒來時轉了一圈都沒找到他。但桌上已經擺著做好的早餐，從擺盤和花色上來看，應該不是出自人工的手筆。商渺遠正在想是不是昨天說錯了什麽話，讓周培青一氣之下連夜回了周家，周培青就穿著一身運動服回來了。
商渺遠還沒有洗臉，人顯得懵懵的，問：“你的衣服哪裏來的？”
周培青說：“我昨晚連夜網購的，還買了套睡衣。”
“……”商渺遠昨晚根本沒有聽到這麽多動靜，說：“對不起，我第一次在家裏招待客人，我……”
周培青本想說自己不是客人，讓他不必緊張，又想到商渺遠一心想逃離周家跟他撇清關系，就沒有說出口，只是道：“沒有關系，我不是什麽需要別人照顧的小孩子，你買我買都是一樣的，不用這麽客氣。”
商渺遠聽他這麽說，便沒有再反駁，只是感覺今天周培青對他好像更客氣了一點。
周培青：“我讓小豬做了早餐，你洗漱之後我們開飯？”
商渺遠趕緊答應了一聲，又道歉，又往自己的房間裏跑。
周培青則轉頭進了書房旁的衛生間，沖了個戰鬥澡。他洗完澡出來時商渺遠還沒收拾好，他只好自己坐在餐桌前用光腦翻看今天的新聞。
商渺遠應該是比以往都收拾得用心了一些，上身穿了一間鵝黃色的針織衫，顯得人年輕又有朝氣。
周培青擡眼看見他，一眼看出他與以往的區別，禮貌地誇讚道：“你今天很好看。”
商渺遠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謝謝，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，說：“不好意思，讓你久等了。”
周培青說：“沒有，我也剛坐下兩分鐘。”他不敢再自作多情地將商渺遠的變化與自己聯系起來，自覺退回了商渺遠說的“住客”與“房東”的關系邊界上，嚴格地將自己的言行與暧昧劃清界限。
早餐的內容非常中規中矩，智能機器人程序規劃了能量均衡的健康食譜，無非是些肉蛋奶還有蔬菜之類的東西，沒什麽油水也沒什麽味道。商渺遠吃了幾口就沒有再動。
周培青見他盤子裏還剩了不少食物，問：“是早餐不合口味嗎？”
商渺遠說：“沒有，我……”他說著違心的話，找不到合適的借口來搪塞。
周培青立刻看出他的口是心非，說：“怪我忘記了，你在家裏好像喜歡吃甜口的東西。”
其實商渺遠在周家已經將這個習慣改了很多，因為元帥管天管地，家裏的大小事務都要管個遍，連商渺遠多吃兩口糖都得被他數落半天，因此商渺遠在元帥府的飲食都是非常克制的，只有挑他不在家的時間才偷吃幾塊甜點。沒想到卻被周培青發現了。
周培青放下餐具，說：“我剛剛晨跑時看到一家甜品店，裏面的蛋糕看起來品相很不錯的樣子，我去幫你買一塊吧。”他說著站起來。
商渺遠趕緊說：“不用了不用了，我吃這個就好。”
周培青笑道：“不用客氣，把你綁在周家已經非常拘束了，沒道理回到自己家連頓可口的早飯都不能吃。”看來他對自己父親的脾氣還是有所了解的。
商渺遠不大好意思，說：“其實……”
周培青等不到他的下文，以為他還是在客氣，便拿起外套說：“你稍等一會兒，我五分鐘回來。”說完轉身出了門。
然後商渺遠一探頭，就看見周少校竟然又是從墻頭翻出去的。“……”
他已經無心吃早飯，想了想，為防周培青回家時再施展輕功，他自己走到了院門口等著。
不到五分鐘，街口就看見個穿著黑色休閑服的頎長身影。周培青腿長腳快，手裏拎著兩個塑料袋，老遠看見他等在門口，一路小跑過來，問：“怎麽在這裏等著？”
商渺遠說：“一個人在屋子裏怪無聊的。”說完要伸手去接袋子。
周培青沒給他，說：“沒關系，不沈，我拎進去吧。”竟然一副要把蛋糕送到商渺遠餐盤裏才算完成任務的架勢。
還是第一次有Alpha這樣貼心地給商渺遠買東西吃。
兩人走進客廳，走到餐桌前，周培青才把兩塊蛋糕從袋子裏拿出來，說：“我看你在家裏喜歡吃巧克力和草莓，就一樣買了一塊，你看想吃哪一個。”
商渺遠說謝謝。
周培青說：“謝什麽，我媽懷我的時候想喝新鮮的王八湯，我爸就從世界地圖上找了條網傳王八最鮮美的河，親手撈回來給她吃……”說到一半他又覺得這話不合適，尷尬笑笑，“總之這沒什麽。”
商渺遠收下他這番好意，選了巧克力那塊，周少校杜絕浪費，便笑納了另外一塊。
吃蛋糕時，周培青說：“還有件事要跟你道歉。”
商渺遠問什麽事。
周培青說：“以後你再想回這邊來，可能我都得陪著你，今早出去晨跑時在附近發現了幾個微型窺視儀。”
商渺遠沒想到自己庸碌的人生中竟然還會出現被人窺視關註的一天。
周培青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，說：“目前不確定是媒體還是飛利浦總統那邊的人，總統跟我父親的政見不合，一直想逮他的小辮子……”
商渺遠說：“我聽培松說起過。”
周培青不自覺道：“你跟培松的關系好像挺好的……”
商渺遠說：“嗯，他給我介紹了一份很好的工作。”
周培青說：“什麽工作？”
“他們公司有一個產品的包裝設計需要插畫外包，他就推薦了我，沒想到竟然一下子就被選中了。”他的語氣到現在還有悸動，恐怕會把周培松的恩情記幾輩子。
周培青：“其實軍部也有不少插畫稿件需要外包。”他隨口胡說。
商渺遠說：“軍部的要求應該很高吧？”
周培青繼續胡說：“不會啊。”他想，大不了就把自己的工資交給商渺遠好了。
商渺遠想了想，不好欠周培青的人情，尤其是涉及這些敏感單位的事情，保不齊哪天就要惹上麻煩，因此搖搖頭道：“還是算了，培松那裏的單子還沒畫完，估計這一年都忙這一件事了。”
周培青的臉色不大好，想著周培松這小子從來無利不起早，說不定就想要幹什麽對不起他大哥的事。嘴上說：“那很好，以後我讓他多多介紹工作給你。”
商渺遠說：“你不用跟他說，前兩天他剛剛又給我介紹了一單生意，是另一家跟他相熟的公司，負責人都是訴求清晰很好說話的類型……”
周培青見他大有滔滔不絕狠誇周培松一番的架勢，心裏越發郁悶，嘴上卻不好說什麽，心想周培松這小子從小到大都喜歡跟他搶東西，不會連商渺遠這嫂子也覬覦吧。
商渺遠說了一會兒，見他的神情明顯沒有在聽，有些尷尬地住了口，道：“……那我們一會兒吃完早餐就回周家吧。”
周培青回過神來，哦了一聲，問：“你要把小豬帶回去嗎？”
商渺遠說：“不用了，讓他在這裏打掃衛生吧，以後我們再回來的時候不至於每次都無處下腳。”
周培青嗯了一聲。
兩人坐上周培青的飛行器時氣氛沒有第一次那樣緊張，一個是商渺遠明顯控制好了自己的信息素，另一個是經過一天的密切相處，到底熟悉了很多。
周培青並沒有放棄幫商渺遠介紹工作的意圖，一路上給自己認識的美術相關的朋友發信息。由於他一直閉著眼睛沒有打開光腦屏幕，商渺遠只當他是在閉目養神不想說話，因此也安靜地閉著嘴，沒有主動去討人嫌。
下車時餘珮正在給外面的草坪澆水，見兩人回來，笑著問：“怎麽沒有多住兩天？”又說，“培青，有沒有去給你岳父岳母掃墓？”
不要說周培青，連商渺遠自己都不記得這回事，眼下周培青只是他的合約丈夫，是不大好帶著人去掃墓的，先不說周培青尷尬，如果叫父母看見自己一年後換了先生，九泉之下也不好解釋。
她一提，周培青臉上立刻露出抱歉的神色，看向商渺遠：“……下回吧？”
商渺遠說：“其實不用麻煩的。”
周培青便沒再說話。
餘珮的眼睛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，說：“你們先進去休息吧。”
商渺遠說好，擡腳進了門。
周培青落在後面，卻被他母親一把拽住衣袖，小聲質問：“怎麽睡了一個晚上反倒變得生疏了？”
周培青說：“媽，你不要說得這麽暧昧。”
餘珮看向他的眼睛裏有些責備。
周培青說：“我感覺渺遠對我可能好奇大過好感，他應該還是有點反感這種婚姻模式的，咱們家的規矩太多了，光我爸一個人就能把人煩死了。”
餘珮說：“你自己心裏不痛快，怎麽好扯到你爸爸身上？”
周培青果真是很不痛快的：“我回軍部去了。”
餘珮還拽著他不讓走，說：“你知不知道，‘好奇’也是愛情開始的一種方式，你如果對渺遠有好感，就要行動起來。”
“我再行動就要被人當性騷擾抓起來了。”周培青說，“周培松那個混小子在家沒有？我得找他好好談談。”
餘珮不知道他找周培松什麽事，說：“他一大早就上班去了。”
周培青想起正事，說：“對了，以後渺遠出門身邊也要配幾個防窺儀或者微型保鏢，今早我晨跑的時候在他家附近發現了一些窺視儀，不能確定是誰派來的，也可能誰的都有一些。”
餘珮點頭表示了解，又說：“以後每周你都陪渺遠出去走走吧，我看他性格過於內向，總在房間裏窩著對身體不好，以前你沒有回來的時候都是培松陪他……”
周培青立刻說：“媽，你怎麽能讓培松陪他？”
餘珮說：“培松雖然心眼窄，但不是那種不知分寸的人。”
周培青：“那您可太不了解您這個小兒子了。”又道，“這小子說不定想給我戴綠帽子。”
餘珮拿起水管滋了他一身水：“不準胡說八道。”
周培青進門時一邊甩鞋子上的水漬，一邊叫黛西幫忙拿毛巾，擡頭時看見商渺遠已經換好衣服，拿著只杯子站在樓梯上。兩人對上目光，周培青覺得商渺遠一到周家，不管是表情還是行為都內斂了很多。
商渺遠主動說：“我去……接杯水。”
周培青說：“好的，那你去吧。”
兩人尷尬錯肩，商渺遠才想起來問：“你這是……”
周培青說：“某位愛喝王八湯的女士的傑作。”
“……”商渺遠笑了一下，沒有說話，往廚房裏去了。
周培青覺得他剛才笑那一下很好看，從小到大家裏都沒有Omega男性，或許是他以往對Omega男性的了解不深才造成了擇偶時的偏見，周培青如是想。
商渺遠接好水，在廚房裏拿眼睛偷偷看他，見他還站在那裏沒有上樓，怕兩人又撞上不得不尬聊，因此躲在廚房裏不想出去。
不料周培青主動走過來，拿起了另一只杯子，在他旁邊也接了一杯水，說：“下周我們再回你家，要不要把院子裏的秋千換條結實點的繩子？我看那麻繩已經糟得快斷了。”
商渺遠沒想到下周還能回去，半張臉都藏在杯子裏，說：“我不知道用哪種材料。”
周培青顯擺道：“沒關系，我知道。”
商渺遠說好。
兩人再沒什麽話可說，周培青又怕別人當他是什麽性騷擾狂魔，因此喝完水就放下杯子，說：“那我上樓去了。”
商渺遠趕緊點頭。
周培青一邊上樓一邊給周培松發了條短信，問他什麽時間下班，兩人可以去馬場賽一圈。周培松很快回覆說現在就可以。
周培青道，現在不行，我要陪你嫂子吃午飯。
周培松回了他幾個省略號。
周培青滿意地關上兩人的對話界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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商渺遠敏感的覺察到他是指剛剛兩人擁抱的事，立刻說：“你沒有做過我不喜歡的事。”
周培青說：“不要說這種客套話。”又說，“我希望我們兩個是可以長久相處的關系。”
商渺遠忍不住問：“你為什麽會同意跟一個你一眼都沒有見過的人繼續婚姻呢？”他其實更想問，只是為了平息外界對元帥府的猜測嗎？可話到嘴邊他換了種說法，“其實我跟餘夫人已經約定了一年以後再離開周家，到時候，我們分開就不會顯得那麽突兀了，聽說……你是有自己喜歡的人的，所以你真的不必這樣勉強自己。你只需要把我當成周家的一個住客就好了……”不用再繼續這些奇奇怪怪的事，如果兩人將來真的發展出感情，等到分別的那一天他該如何自處？
周培青給他說得有點尷尬，將這些話在心裏翻譯了一遍，自動理解為商渺遠對他並沒有太多想要深度交流的好感，起碼不足以讓兩人繼續婚姻，況且，之後大家要同住一個屋檐下，他總這樣自作多情地動手動腳，難保不會讓人誤解為性騷擾，之前商渺遠種種臉紅心跳的表現很可能不是心動，而是應激反應罷了。
商渺遠見他沒有說話，怕是自己的語氣和說話內容有什麽問題，說：“對不起，我不大會說話，我的意思是……”
周培青說：“我懂了。”
商渺遠見他這樣說，就止住了話頭，面含不安的多看了他兩眼，說：“那我去休息了，你也……晚安。”
周培青嗯了一聲，臉上擠出個得體的微笑，回：“晚安。”
商渺遠躺在床上想，總感覺周培青一定是誤會了什麽，可他就是抓不住這個誤會的點在哪裏。
過了一會兒，他聽見周培青在外面開門關門的聲音，應該是洗了澡，又回到書房去了。他想到這裏，內心不禁愧疚，剛剛應該堅持一點，讓周培青住到他的房間來的，書房實在太簡陋了。
商渺遠輕手輕腳地走到門邊，將耳朵附在門上仔細聽了聽，外面已經沒有動靜了。他又將門打開一條縫，發現周培青已經關了客廳的燈，書房的門也是關著的。商渺遠輕輕嘆了口氣，不知道該怎麽辦，只好重新躺回床上去。
翌日清晨，周培青起得很早，早到商渺遠醒來時轉了一圈都沒找到他。但桌上已經擺著做好的早餐，從擺盤和花色上來看，應該不是出自人工的手筆。商渺遠正在想是不是昨天說錯了什麽話，讓周培青一氣之下連夜回了周家，周培青就穿著一身運動服回來了。
商渺遠還沒有洗臉，人顯得懵懵的，問：“你的衣服哪裏來的？”
周培青說：“我昨晚連夜網購的，還買了套睡衣。”
“……”商渺遠昨晚根本沒有聽到這麽多動靜，說：“對不起，我第一次在家裏招待客人，我……”
周培青本想說自己不是客人，讓他不必緊張，又想到商渺遠一心想逃離周家跟他撇清關系，就沒有說出口，只是道：“沒有關系，我不是什麽需要別人照顧的小孩子，你買我買都是一樣的，不用這麽客氣。”
商渺遠聽他這麽說，便沒有再反駁，只是感覺今天周培青對他好像更客氣了一點。
周培青：“我讓小豬做了早餐，你洗漱之後我們開飯？”
商渺遠趕緊答應了一聲，又道歉，又往自己的房間裏跑。
周培青則轉頭進了書房旁的衛生間，沖了個戰鬥澡。他洗完澡出來時商渺遠還沒收拾好，他只好自己坐在餐桌前用光腦翻看今天的新聞。
商渺遠應該是比以往都收拾得用心了一些，上身穿了一間鵝黃色的針織衫，顯得人年輕又有朝氣。
周培青擡眼看見他，一眼看出他與以往的區別，禮貌地誇讚道：“你今天很好看。”
商渺遠不好意思地說了聲謝謝，拉開他對面的椅子坐下，說：“不好意思，讓你久等了。”
周培青說：“沒有，我也剛坐下兩分鐘。”他不敢再自作多情地將商渺遠的變化與自己聯系起來，自覺退回了商渺遠說的“住客”與“房東”的關系邊界上，嚴格地將自己的言行與暧昧劃清界限。
早餐的內容非常中規中矩，智能機器人程序規劃了能量均衡的健康食譜，無非是些肉蛋奶還有蔬菜之類的東西，沒什麽油水也沒什麽味道。商渺遠吃了幾口就沒有再動。
周培青見他盤子裏還剩了不少食物，問：“是早餐不合口味嗎？”
商渺遠說：“沒有，我……”他說著違心的話，找不到合適的借口來搪塞。
周培青立刻看出他的口是心非，說：“怪我忘記了，你在家裏好像喜歡吃甜口的東西。”
其實商渺遠在周家已經將這個習慣改了很多，因為元帥管天管地，家裏的大小事務都要管個遍，連商渺遠多吃兩口糖都得被他數落半天，因此商渺遠在元帥府的飲食都是非常克制的，只有挑他不在家的時間才偷吃幾塊甜點。沒想到卻被周培青發現了。
周培青放下餐具，說：“我剛剛晨跑時看到一家甜品店，裏面的蛋糕看起來品相很不錯的樣子，我去幫你買一塊吧。”他說著站起來。
商渺遠趕緊說：“不用了不用了，我吃這個就好。”
周培青笑道：“不用客氣，把你綁在周家已經非常拘束了，沒道理回到自己家連頓可口的早飯都不能吃。”看來他對自己父親的脾氣還是有所了解的。
商渺遠不大好意思，說：“其實……”
周培青等不到他的下文，以為他還是在客氣，便拿起外套說：“你稍等一會兒，我五分鐘回來。”說完轉身出了門。
然後商渺遠一探頭，就看見周少校竟然又是從墻頭翻出去的。“……”
他已經無心吃早飯，想了想，為防周培青回家時再施展輕功，他自己走到了院門口等著。
不到五分鐘，街口就看見個穿著黑色休閑服的頎長身影。周培青腿長腳快，手裏拎著兩個塑料袋，老遠看見他等在門口，一路小跑過來，問：“怎麽在這裏等著？”
商渺遠說：“一個人在屋子裏怪無聊的。”說完要伸手去接袋子。
周培青沒給他，說：“沒關系，不沈，我拎進去吧。”竟然一副要把蛋糕送到商渺遠餐盤裏才算完成任務的架勢。
還是第一次有Alpha這樣貼心地給商渺遠買東西吃。
兩人走進客廳，走到餐桌前，周培青才把兩塊蛋糕從袋子裏拿出來，說：“我看你在家裏喜歡吃巧克力和草莓，就一樣買了一塊，你看想吃哪一個。”
商渺遠說謝謝。
周培青說：“謝什麽，我媽懷我的時候想喝新鮮的王八湯，我爸就從世界地圖上找了條網傳王八最鮮美的河，親手撈回來給她吃……”說到一半他又覺得這話不合適，尷尬笑笑，“總之這沒什麽。”
商渺遠收下他這番好意，選了巧克力那塊，周少校杜絕浪費，便笑納了另外一塊。
吃蛋糕時，周培青說：“還有件事要跟你道歉。”
商渺遠問什麽事。
周培青說：“以後你再想回這邊來，可能我都得陪著你，今早出去晨跑時在附近發現了幾個微型窺視儀。”
商渺遠沒想到自己庸碌的人生中竟然還會出現被人窺視關註的一天。
周培青觀察了一下他的臉色，說：“目前不確定是媒體還是飛利浦總統那邊的人，總統跟我父親的政見不合，一直想逮他的小辮子……”
商渺遠說：“我聽培松說起過。”
周培青不自覺道：“你跟培松的關系好像挺好的……”
商渺遠說：“嗯，他給我介紹了一份很好的工作。”
周培青說：“什麽工作？”
“他們公司有一個產品的包裝設計需要插畫外包，他就推薦了我，沒想到竟然一下子就被選中了。”他的語氣到現在還有悸動，恐怕會把周培松的恩情記幾輩子。
周培青：“其實軍部也有不少插畫稿件需要外包。”他隨口胡說。
商渺遠說：“軍部的要求應該很高吧？”
周培青繼續胡說：“不會啊。”他想，大不了就把自己的工資交給商渺遠好了。
商渺遠想了想，不好欠周培青的人情，尤其是涉及這些敏感單位的事情，保不齊哪天就要惹上麻煩，因此搖搖頭道：“還是算了，培松那裏的單子還沒畫完，估計這一年都忙這一件事了。”
周培青的臉色不大好，想著周培松這小子從來無利不起早，說不定就想要幹什麽對不起他大哥的事。嘴上說：“那很好，以後我讓他多多介紹工作給你。”
商渺遠說：“你不用跟他說，前兩天他剛剛又給我介紹了一單生意，是另一家跟他相熟的公司，負責人都是訴求清晰很好說話的類型……”
周培青見他大有滔滔不絕狠誇周培松一番的架勢，心裏越發郁悶，嘴上卻不好說什麽，心想周培松這小子從小到大都喜歡跟他搶東西，不會連商渺遠這嫂子也覬覦吧。
商渺遠說了一會兒，見他的神情明顯沒有在聽，有些尷尬地住了口，道：“……那我們一會兒吃完早餐就回周家吧。”
周培青回過神來，哦了一聲，問：“你要把小豬帶回去嗎？”
商渺遠說：“不用了，讓他在這裏打掃衛生吧，以後我們再回來的時候不至於每次都無處下腳。”
周培青嗯了一聲。
兩人坐上周培青的飛行器時氣氛沒有第一次那樣緊張，一個是商渺遠明顯控制好了自己的信息素，另一個是經過一天的密切相處，到底熟悉了很多。
周培青並沒有放棄幫商渺遠介紹工作的意圖，一路上給自己認識的美術相關的朋友發信息。由於他一直閉著眼睛沒有打開光腦屏幕，商渺遠只當他是在閉目養神不想說話，因此也安靜地閉著嘴，沒有主動去討人嫌。
下車時餘珮正在給外面的草坪澆水，見兩人回來，笑著問：“怎麽沒有多住兩天？”又說，“培青，有沒有去給你岳父岳母掃墓？”
不要說周培青，連商渺遠自己都不記得這回事，眼下周培青只是他的合約丈夫，是不大好帶著人去掃墓的，先不說周培青尷尬，如果叫父母看見自己一年後換了先生，九泉之下也不好解釋。
她一提，周培青臉上立刻露出抱歉的神色，看向商渺遠：“……下回吧？”
商渺遠說：“其實不用麻煩的。”
周培青便沒再說話。
餘珮的眼睛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，說：“你們先進去休息吧。”
商渺遠說好，擡腳進了門。
周培青落在後面，卻被他母親一把拽住衣袖，小聲質問：“怎麽睡了一個晚上反倒變得生疏了？”
周培青說：“媽，你不要說得這麽暧昧。”
餘珮看向他的眼睛裏有些責備。
周培青說：“我感覺渺遠對我可能好奇大過好感，他應該還是有點反感這種婚姻模式的，咱們家的規矩太多了，光我爸一個人就能把人煩死了。”
餘珮說：“你自己心裏不痛快，怎麽好扯到你爸爸身上？”
周培青果真是很不痛快的：“我回軍部去了。”
餘珮還拽著他不讓走，說：“你知不知道，‘好奇’也是愛情開始的一種方式，你如果對渺遠有好感，就要行動起來。”
“我再行動就要被人當性騷擾抓起來了。”周培青說，“周培松那個混小子在家沒有？我得找他好好談談。”
餘珮不知道他找周培松什麽事，說：“他一大早就上班去了。”
周培青想起正事，說：“對了，以後渺遠出門身邊也要配幾個防窺儀或者微型保鏢，今早我晨跑的時候在他家附近發現了一些窺視儀，不能確定是誰派來的，也可能誰的都有一些。”
餘珮點頭表示了解，又說：“以後每周你都陪渺遠出去走走吧，我看他性格過於內向，總在房間裏窩著對身體不好，以前你沒有回來的時候都是培松陪他……”
周培青立刻說：“媽，你怎麽能讓培松陪他？”
餘珮說：“培松雖然心眼窄，但不是那種不知分寸的人。”
周培青：“那您可太不了解您這個小兒子了。”又道，“這小子說不定想給我戴綠帽子。”
餘珮拿起水管滋了他一身水：“不準胡說八道。”
周培青進門時一邊甩鞋子上的水漬，一邊叫黛西幫忙拿毛巾，擡頭時看見商渺遠已經換好衣服，拿著只杯子站在樓梯上。兩人對上目光，周培青覺得商渺遠一到周家，不管是表情還是行為都內斂了很多。
商渺遠主動說：“我去……接杯水。”
周培青說：“好的，那你去吧。”
兩人尷尬錯肩，商渺遠才想起來問：“你這是……”
周培青說：“某位愛喝王八湯的女士的傑作。”
“……”商渺遠笑了一下，沒有說話，往廚房裏去了。
周培青覺得他剛才笑那一下很好看，從小到大家裏都沒有Omega男性，或許是他以往對Omega男性的了解不深才造成了擇偶時的偏見，周培青如是想。
商渺遠接好水，在廚房裏拿眼睛偷偷看他，見他還站在那裏沒有上樓，怕兩人又撞上不得不尬聊，因此躲在廚房裏不想出去。
不料周培青主動走過來，拿起了另一只杯子，在他旁邊也接了一杯水，說：“下周我們再回你家，要不要把院子裏的秋千換條結實點的繩子？我看那麻繩已經糟得快斷了。”
商渺遠沒想到下周還能回去，半張臉都藏在杯子裏，說：“我不知道用哪種材料。”
周培青顯擺道：“沒關系，我知道。”
商渺遠說好。
兩人再沒什麽話可說，周培青又怕別人當他是什麽性騷擾狂魔，因此喝完水就放下杯子，說：“那我上樓去了。”
商渺遠趕緊點頭。
周培青一邊上樓一邊給周培松發了條短信，問他什麽時間下班，兩人可以去馬場賽一圈。周培松很快回覆說現在就可以。
周培青道，現在不行，我要陪你嫂子吃午飯。
周培松回了他幾個省略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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